在英国，去哪里观鸟？｜StoryUK独家指南
文末查收你的第一份英国观鸟指南🦢
2017年末， 因为工作签证的原因，我离开了生活数年的纽约，告别了朋友和家人，一个人来了英国。伦敦的冬天漫长，也总下雨，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活动都局限在住处附近。这里原先是码头区，有很多人工水域。在周末短暂的白天里，我会沿着河汊来回走，放空自己，也排解新的工作生活环境带来的压力。
2018年初的某个周末，我正在散步路过水边，突然发现轮胎上好像有些杂乱的塑料袋，走过去一看，树枝和塑料袋在轮胎上组成了一个平台，一只褐色的鸟正在上面卧着。它从背面看有些像母鸭子，却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头部：头顶两撮翘起的“乌发”，很尖的喙，通红的眼睛，红褐色渐变黑色的“美髯”。正想走近一步观察，远处又来了一只，仿佛在保护巢穴防备着我的靠近 。它们的长相如此奇特，我不由起了好奇心，一番查找，发现是在国内也赫赫有名的凤头䴙䴘。
凤头䴙䴘，拍摄于家附近
我从小就对大自然充满兴趣，一度很羡慕法布尔投身于昆虫观察的生活。后来因为对现实生活的担忧没有选择相关的职业，也逐渐把关注身边动物植物这个习惯淡忘。很幸运能见到这种特别的鸟儿，它们让我重燃了好奇心，为我当时单调而又孤独的生活增添了一份熟悉的快乐。
这之后，我会专门路过看看它们一家，也开始注意水面的其他动物。没想到来这片区域居住的水鸟特别多，大的有一出太阳就双手侧平举晒翅膀的鸬鹚，小的有因为体型总被银鸥欺负的骨顶鸡。看着它们捕食，游弋，滑翔，我也感到了自由和惬意。
为了有机会看到更多的鸟类，我加入了皇家鸟类保护协会，简称RSPB。英国人有悠久的观鸟传统，这个协会于19世纪末创立，现今有100多万会员。它拥有几百个保护区，为英国甚至全球的野生鸟类保护做出了很大贡献。
RSPB在各地有很多小组，我主要是为了参加伦敦小组组织的集体观鸟活动。活动基本一月一次，周末早上八点，大家在车站集合，然后大巴车会送我们去伦敦周边的某个保护区。每个月的行程以及这个区域可以看到的明星鸟类都会提前通知，所以可以选择去自己比较想去的地方或者去看某种特别的鸟。
水
鸟
第一次参加活动，我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只带着当午饭用的三明治和一本交会员费免费赠送的英国鸟类手册，连望远镜都是提前跟领队打了招呼，暂时在小组里借的。
我的英国鸟类图鉴，左上角是RSPB会徽反嘴鹬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RSPB Minsmere 保护区，在英格兰东部靠近海边，路上来回五个小时。车上绝大多数都是银发族，观鸟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是退休之后发展的新爱好。
在一个短暂的休息后， 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冬末春初的英国很湿冷，我穿上了户外防风防水的衣裤，还是在海风中冻得发抖。Minsmere有大片的水域，除了海滩，保护区里还有湖泊，沼泽和芦苇荡。特意选在这时来，是因为有很多游禽在冬季来这里落脚，而且繁殖季要开始了，雄性纷纷换上鲜亮独特的羽毛吸引雌性，降低了观鸟辨认的困难。
领队带着大家选择了三条徒步线路中的海岸线。我很幸运，一上来就近距离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鸟，头上有羽冠，个头跟鸽子类似，翅膀泛着绿色的金属光泽，非常神气地向我们走过来。
“这是lapwing（凤头麦鸡）。”周围的同行者说。
凤头麦鸡，拍摄于湿地中心
看我一脸疑惑，他们还仔细帮我拼写了它的名字。连忙拿起双筒望远镜看它，因为太冷，手很快就有点坚持不住。有几位老奶奶发现了我的窘迫，又帮我借了一双厚实的皮手套。
绕过完美隐藏着麻鳽的芦苇丛，我们走到了湖边。为了方便大家，保护区沿湖建了一些木制野鸟观察舍，可以进去坐下沿着窄窄的窗口看出去，而鸟类不太会注意到我们的活动。进屋之后，背着单筒望远镜的人立刻支起了三脚架，很快找到了一些不太常见的游禽，比如雪白蓬松的白秋沙鸭，还有长着长翘尾巴的长尾鸭等等。大家都很乐意分享自己的发现，用单筒的人会让其他人轮流来看，其他人也会给他们提供“线索”让他们进一步观察。湖里有几个小小的半岛，上面标记了数字，可以更好分享鸟类的坐标。
一般的木制野鸟观察舍内部，拍摄于湿地中心
大部分人对出现在这里的水鸟都很熟悉，我之前对它们的英文名称几乎一窍不通，一边查图鉴一边问同行者，一天下来也拿笔记下了几十个名字。除了在水里游曳的雁鸭类，浅滩上还有很多涉禽。蛎鹬因为有着纯黑色的身体和橙红的喙格外醒目。后来我们在西苏塞克斯的帕格汉姆保护区又见到了很多长腿长嘴的鹬，包括因为皮克斯动画短片走红的三趾滨鹬。它们在河滩上飞快跑动，涨潮时急速后撤，退潮时灵活上前几步低头觅食，十分有趣。不由得感叹动画作者观察细致。
前面提到保护区的明星，我其实很期待看到RSPB的会徽鸟类反嘴鹬，它们在Minsmere有很大的领地。结果来了之后才听说，反嘴鹬冬季会在更南的地方。不过我们看到了更加传奇的白头鹞。白头鹞曾经在不算少见，然而因为栖息地减少和化学物质如DDT的大量使用，逐渐在英国绝迹。之后DDT被禁止，民众也开始关注鸟类数量骤减的问题。1971年，一对白头鹞在Minsmere被人们发现，作为英国唯一的一对，它们立刻成了重点保护对象。随着保护区，尤其是芦苇滩环境的进一步改善，白头鹞的数量开始缓慢上升，现在已经可以在英国更多的区域看到。
鸣
禽
坐标：Pulborough Brooks
回到伦敦之后，我升级了一下装备。购买了更好性能的防水冲锋裤和户外双肩包，同时入手了Nikon Monarch 5系列的双筒望远镜。考虑到价格和重量，最后选择了8x42的型号作为入门。
我的双筒望远镜
下一次观鸟活动很快到来，我带着设备满心期待的到达了英格兰南部的Pulborough Brooks保护区。然而新的望远镜没有起到像我想象中那么大的作用。领队选择的路线基本是在草丛和森林里穿行，没有太多野鸟观察舍。
观鸟团某次活动，很多人带了三脚架架单筒
更“麻烦”的是，这次我们要看的鸟类体型都非常小，运动又很迅速，还带有隐蔽色。这些特色让它们成功逃脱天上地下的追捕，却把观鸟的难度提升到了地狱级。在入口处的游客中心有架很多人后院都有的喂鸟器，当时看到了知更鸟，蓝山雀，红额金翅雀等一众小鸟，还觉得这里种类也不过如此。结果喂鸟器周围的它们成为了我当天靠自己看到的全部。
真正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是熟练的耳朵和敏锐的眼睛。领队从小开始观鸟，基本可以听声音判断种类，再根据大致方位去寻找，指导我们去看。它们中的有些声如其名，比如一种叫叽喳柳莺（chiffchaff）的小鸟，长相比较容易和其他种类混淆，但它的鸣叫确有叽-喳叽-喳的韵律。布谷鸟（cuckoo）也是，虽然一度以为记忆中的“咕-咕-咕-咕“或“咕-咕-咕（重音）~咕”都是它们发出，但它们的歌声就是标准的钟表报时“布谷”声。另外两种其实一个是四声杜鹃，一个是珠颈斑鸠，国内很多，在英国都不常见。
还有一些声音也很独特，但很难和英文或者中文名称联系起来，就只能靠多看多听。麻雀喜鹊鸽子的叫声大家都很熟，我楼下经常有黄嘴黄眼圈的乌鸫，我也觉得它音质非常优美。但其他的，无论是据说像大笑的绿啄木鸟还是著名的夜莺，我都没法把它们的歌唱和它们联系起来：一个只远远地看到了一次，另一位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不过鸣禽辨别起来还不是最高等级难度，更难的是它们的捕食者：天上的各种鹰。我没有养成时不时扫视天空的习惯，它们又非常安静。偶尔看到一些滑翔的鸟，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它们在明晃晃的背景下统统变成了黑色的影子。盯着影子识别很久，最后发现基本是海鸥或者渡鸦。光线角度好的时候望远镜很有用，其他时候则要靠个头大小，尾羽飞羽形状，飞行姿势等有个初步判断。最后我们发现了一只飞翔的小小的雀鹰，和一只在树顶停留的仓鸮。还记得某年在纽约附近的熊山远足，天上有很多鹰聚集盘旋，现在想来它们可能是在迁徙的途中。
离开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收获：在游客中心的鸟类玩偶区域，我终于找到了家附近有节奏歌声的主人。之前总能听到有一只在演唱，可惜一直没跟它见过面，为了辨别我还专门录了一段。可能为了帮助我们这些入门爱好者，RSPB出了一些带鸣声的玩偶。我觉得好玩去试，结果第一只就是熟悉的声音，果断购入。
带声音的蓝山雀玩偶
之后又参加过几次观鸟活动，一行人在芦苇丛中穿过，无意中惊起一只白鹭，或是看着空中翻飞的燕子，感叹短暂的夏日将尽。我们从早春，到盛夏，再到秋初，也是见证了英国的物候。
疫 情 中 的 观 鸟
因为情况特殊，伦敦小组2020年二月之后的观鸟活动全部取消了。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在家和超市间两点一线，无聊到用玩偶和楼下真正的蓝山雀唱和。一直到英国政府放宽了外出的限制，我们才逐渐先在周围逛逛，后来又骑车进城去公园走走。圣詹姆斯公园的鹈鹕很有名，荷兰公园有几只闲逛的蓝孔雀。如果注意往天上看，有时还能看到一群绿色的鹦鹉飞过去。虽然都不是土生土长的鸟类，但生活的还不错。
海德公园的成年苍鹭，后面是一排鸬鹚
更多能看见的是世代把伦敦作为长居或消夏之地的鸟儿。如果说参加观鸟团的乐趣在于看到很多种类的惊喜，那么在家门口或者公园里看鸟的乐趣就是感受变化。尤其是上半年繁殖季，能看到各种阶段的“爱恨情仇”。
今年没能看到期待已久的凤头䴙䴘的婚舞，连绿头鸭的求偶都没来得及看到。等我们第一次回到公园已经是初夏，雄鸟们浮夸的表演基本已经没了。不过新生的雏鸟十分可爱，毛茸茸的，排成一列跟着父母。未成熟的小鸟毛色和父母不太一样，很多是灰褐色或者带有条纹斑点，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再大一些它们会经历几次换羽，所以才有丑小鸭变成白天鹅这个说法。
绿头鸭，拍摄于家附近
这是绿头鸭鸭妈带娃，应该是准备下去凫水。虽然它们叫绿头鸭，其实也只有雄性有一段时间头是绿色的。这娃已经很大了，更小一点是黑黄相间很蓬松的茸毛，现在已经都换掉了。注意看妈妈宝宝的同款“眼罩“，这个黑色贯眼纹在它们很小的时候就有。
海德公园的骨顶鸡，它们家在某块湖边草丛的背面
骨顶鸡和娃，它们带娃很辛苦，会不断地潜到水下把水草捞到水面让孩子吃。不过比绿头鸭好的的是夫妻双方会一起带。这是时隔一个星期以后再见到这家的时候，雏鸟个头基本翻了一番，体型已经和成鸟相差无几了，我还挺吃惊的。它们更小的时候头部是橙红色的，大小和下张照片里黑水鸡的宝宝类似。黑水鸡和骨顶鸡长得很像，因为它们都是秧鸡科的。
黑水鸡带娃，拍摄于湿地中心
除了周边和几大公园以外，非常推荐伦敦西南的水鸟与湿地中心。老少咸宜，有幼儿游乐场，更有空间很大位置很好的野鸟观察舍，既可以作为日常全家出游也可以带上望远镜相机专程观鸟。疫情期间关闭了一些设施，包括崖沙燕和麻鳽的生活区域，不过大部分场地是开放的。在此居住的野生种类非常多，还有一些其他地区的引进，甚至包括一些濒危的品种。湿地中心的地图上会标注最近看到的不同种鸟类的方位，野鸟观察舍也会有常见的画像和名称方便辨认。如果是在路上偶遇，也有一些app可以提供识别。我用的是康奈尔大学出品的Merlin Bird ID，下载英国的资料包即可使用，很方便。
疫情的这半年，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稳定的日子里，人总会希望找到一个锚点抚慰不确定的痛苦。所以看到看似脆弱的，寄居在人类城市中的鸟儿，还在按照自然界的运行规律按部就班地生活，还是挺治愈的。希望更多的朋友能在大自然中找到平静。
入 门 级 观 鸟 小 指 南
如果对保护区观鸟比较感兴趣，建议加入RSPB，可以节省门票费用，也会有小组活动和杂志等福利。网址是https://www.rspb.org.uk/ ，伦敦周边有很多保护区，网站上有地图索引。文中提到的保护区和湿地中心如下：
Minsmere
🔗 https://www.rspb.org.uk/reserves-and-events/reserves-a-z/minsmere/Sheepwash Ln, Saxmundham IP17 3BY⭐ Minsmere地形较为多样，几乎一年四季都有明星鸟类居住，包括麻鳽，白头鹞和反嘴鹬。比较推荐沿着湖的路线🚗 推荐开车，公共交通不太方便
🔗 https://www.rspb.org.uk/reserves-and-events/reserves-a-z/pulborough-brooks/
Wiggonholt, Pulborough RH20 2EL⭐ 鸣禽的黎明合唱，包括夜莺和各种柳莺🚗 开车或公共交通，可以火车转出租车到达London Wetland Centre
🚗 开车/公共交通/自行车都很方便。需要提前在网上预订参观日期
观 鸟 前 的 准 备 工 作
1. 双筒望远镜，我的是Nikon Monarch 5 8x42，比较轻便。8是放大倍数，42mm是物镜（最前端镜片）的直径。可根据需要购买不同参数。
2. 户外装备，英国天气多变，此外很多路径在灌木丛中，尽量穿着防水的夹克，长裤和户外鞋。夏天做好防晒。3. 对要去地点的常见鸟类有所了解，长相，鸣叫，出没地点等，可以看保护区网站上他人的记录有个大概估计。4. 新手可以和有经验的老手成团同去，可以更快学到相关知识得到乐趣。如果对伦敦小组有兴趣，这里是网址：https://ww2.rspb.org.uk/groups/centrallondon/5. 图鉴，或者可下载识鸟App。我更推荐图鉴，或者可以通过大小毛色行为识别的App，比如我用的Merlin Bird ID，因为现场很难手机拍摄到清晰照片。listoryuk@gmail.com）